一九八八年,改革春风吹神州。浙江金华市区,一个黄姓家庭的男婴,呱呱坠地。那时,金华是浙江的通衢之地,凡从浙南温州等坐火车,都要先去金华转车。他家是普通工薪人家,母亲在医院收费处上班,父亲则反过来是“家庭主夫”。平平淡淡,紧紧巴巴,日子就这么简简单单过着。

从小,他就有些与众不同,爱唱歌跳舞洋娃娃,行动举止就像安静的女孩。调皮的同学们,用金华话给他取了一个外号,叫作“半雌雄”。一晃眼,到上高中时,家里发生了两件事。一是父母的感情山穷水尽,正式分居,他跟母亲。二是他考上了金华最好的中学,金华一中。

一对清华Gay和浙大Gay的11年爱情

▲小学毕业照,他在最后一排右一

那时,这块人文荟萃之地,仍信奉“万般皆下品,惟有读书高”。上学高考,鲤跃龙门,仍是普通人改变命运的最大机会。他成绩中等,不是很上心,第一次高考完,只填了一个志愿。名落孙山,无书可读。第二年复读,才忽然开窍,每天题山试海,夜夜挑灯苦学。

二零零七年,高考成绩公布,他是高复班的第一名。从小,他在医院耳濡目染,脑海中有点想学医。于是,写了三个纸条,理科、工科、医学,自己抓阄。朝天一甩,落地去捡,冥冥之中,就是医学。那一年,浙江大学正好有两个医学班:八年制博士班、七年制硕士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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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高中毕业照,他在倒数第二排左四

那时候,一听到博士,都会觉得肃然起敬。他报了博士班,再去浙大面试,成功被录取了。西湖山水还依旧,江南最忆是杭州。在这座文人骚客题咏的城市,春风渐渐吹动了少年的心。以前,他青葱懵懂,从未想过自己是Gay。直到大一下学期,他在浙大偶然认识了一个“Gay圈名媛”。

对方大大方方,活得基情满满,对同学室友都出柜了。他这才恍然大悟,细想自己从小到大,种种幽情别绪与造作,竟也是一个Gay。所以,为了感谢这人的“指点之恩”,他从此戏叫对方为“干爹”。干爹牵线搭桥,为他介绍了许多同道中人,其中一个是在杭州当牙医的台州人。

这名牙医,成了他的初恋。只可惜,相处一年,分分合合,日光升起,各奔天涯。那时,春风化暖,风气渐开,浙大校内网上,专门有一个供同性交友的版块—MOTSS论坛(Members of the Same Sex)。在上边,他认识了一个浙大的医学研究生学长,是杭州本地人。

温台、泉漳、厦莆、潮汕,这些以出生意人闻名的城市,世俗无形大网是密不透风的。他跟杭州的学长,深恋了一段时间,对方竟然也郑重其事的说,自己打算娶妻生子光耀门楣。他觉得,这段感情也是没有出路的,于是干脆利落的斩断情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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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童年照和2014年在浙大华家池校区的自拍

人有生老三千疾,唯有相思不可医。大三暑假,他又忍不住登MOTSS论坛。忽然刷到一个清华Gay的交友帖。对方叫天行,1982年出生的上海人,浙大本科清华计算机硕士,那时在杭州阿里巴巴工作。两人都喜欢打网球,有半年的时间都约球场见。时间久了,确认过眼神,是对的人。

2011年1月1日,两人特意挑了这个日子,决定正式在一起。2014年,天行从杭州离职回上海。2015年6月,他终于博士毕业,坐上了开往上海的动车。上海滩,人才济济,他先是向仁济医院求职,吃了闭门羹。峰回路转,笔试面试,终于进了某知名公立医院的妇产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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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BF天行当年打网球的旧照,去年在阿尔卑斯山的自拍

作为妇产科的男医生,他很幸运遇到了一群好同事。工作环境包容,领导温和开明,渐渐向大家都出柜了,没受到任何歧视。工作久了,千奇百怪,死生悲喜,他都见过。有生在出租车上的,有18岁姑娘不知道怀孕当场产子的,有花费巨万怀子保胎但没成功的,也有患恶性肿瘤母子俱亡的。

天行家,也是上海的普通工人家庭。小时候,家在黄浦区,有两套单位分的老破小,且只有使用权。长大后,父母用攒了一辈子的钱,在曹杨路买了一处房产。直到2015年,阿里巴巴上市,天行把名下的股票套现,才在宝山区大场镇给自己买了套90平的房。三十三岁,自立门户。

家家有本难念的经。清华浙大毕业的Gay,跟父母出柜也是难的。大四,他生病住院,母亲来杭州照顾,见天行无微不至的样子,就明白了。因为他的电脑,早被母亲偷偷看过了。两边都出柜后,天行的父母,像天塌了一样,幸好,天行心意已决,而且有个哥哥。父母再反对,他也岿然不动。

年深日久,直到他来上海工作,当上了一名医生,天行父母才默然接受。每次,天行对父母说,想生一个孩子,二老都没好气的说,“生什么,没妈的孩子像根草”。后来,天行做区块链货币金融,又攒了一些钱。2018年,终于下定决心,次年在美国生下来一个男孩。

一对清华Gay和浙大Gay的11年爱情

▲BF天行给孩子喂奶;奶奶给孙子喂吃的

都说见面三分情,更何况是亲孙子。天行的父母,陪他去美国接娃,喜得无可无不可,一下就当成了心肝宝贝心头肉。亲自上阵带孙子,周末才让天行带回家。2020年,天行的房已满五年,他决定把房子卖了,又去近郊的佘山买了联排别墅。上三层地下一层,把父母也接过来一起带孩子。

他跟天行一家,同住一屋檐下,也都习惯成自然。2016年,他在上海已买了套小房子,母亲出首付他还月供,方便母亲来上海时住。偶尔,母亲也会来佘山住几天,两家人就这样千丝万缕连在一起。今年七月,天行的公司,要求他去巴黎总部工作,他于是带儿子去法国读书,请了个保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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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BF天行和儿子在巴黎的地铁上

他则留守国内,继续和天行父母住在佘山。他有打算,接下来自己也去美国生个孩子,两父两子,度完人生。

佘山高不过百米,却是上海的最高山。山上竹篁幽幽,不及瑶池风日;山下星星点点,都是世上人家。🌈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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