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｜luke
周末上午9点，王成刚从超市出来，拎着两大袋生活用品往家走。在等红绿灯时候，突然看到对面的李纷。
这是一家小区附近的商超，周日的上午人潮汹涌。那个人站在5、6米的马路对面，低头和旁边的人说话。灰色的帽子遮住一小部分脸，剩下的全部被笑意填满。阳光穿过成排的梧桐树，坦然地照在他身上，王成一时间不敢确定那是不是李纷。
眼前的红灯还有60几秒，王成把其中一袋东西放在地上，想拿出手机给他发个消息。点开微信，搜出李纷，才发现朋友圈已经不可见了。
分开多久了？3年还是4年，王成自己也想不起来。总之就是两个心知肚明的人鬼鬼祟祟地抱在了一起，一同度过了一段开心的日子。然后两人默契地断掉了联系，再没去烦过对方。
他把手机揣回裤兜，把东西拎起来，抬头发现还有45秒，又把购物袋放了下来。
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？都这么久了，总不至于还这么尴尬吧。他又看向对面，那个“李纷”摘了帽子，在往后捋头发。他旁边的人漫不经心地看过来，王成也赶紧也装作不经意地移开眼睛。
“他还是把头发留长了吗？”
王成一边把视线往上，一边想。头顶梧桐树的叶子呈现出一种殆尽的疲惫黄色，像是生了锈的铁。
他还记得刚认识李纷的时候，也是一头长发。后来王成让他剪短，果然精神了许多。在一起的时候，他每隔两周就提醒李纷理一次发。到后来，理发店的员工一看到他们一起出现，就知道两个星期过去了。
还剩30秒，他把左手的东西放下，换成右手。
“身边的是新男友吗？”
王成还是忍不住打量“李纷”身边的那个男生。个子中等，戴着眼镜，黑色棉服配上灰色运动裤。
“也不过如此呀，扔到人群里2秒钟能找到20个吧”，他心里一边吐槽，一边又懊恼自己今日出门没太在意。这超市就在楼下，他刚睡醒，戴了帽子就出门了。
还剩17秒，拎着的东西换回左手，王成还是忍不住打开了手机。李纷的微信头像这些年倒没换过，是一个站在绿柳掩映的月亮门前的背影。点开大图，那柳丝又绿又细。
消息还没发，身边的人已经走动起来。糟糕，已经变灯了。王成赶紧拎起东西往前走，脸上的神色不变，想说最好不要被认出来，实在不行就酷酷地打个招呼。人行横道三分之一的位置，对面那人还是低着头在和身边人说话。王成还在想着要不主动say hello，那人已经抬起头来。
不是李纷。
王成错愕的表情一瞬恢复正常，快走几步上到人行道，再回过头看向身后，那两个背影很快左转，起先还能看到那顶灰色的帽子，但很快混入人群不见了。
回到家，他把东西放下，躺在沙发上刷手机。公众号刷了一遍，又刷了一遍好笑的段子。因为男友还在睡，他只能放低声音。也许是躺久了，又或者哪里憋了一口笑，他忽然觉得不舒服起来。
他去了趟厕所，路过卧室瞄了一眼，男友还在酣睡。小心翼翼回到沙发上，他还是翻出了李纷的微信。
“今天在路上碰到一个人好像你。”
点了发送，王成又犹豫起来。自己说话的方式会不会太卑微了一点？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还对他有意思？好几年了，他不会还以为我忘不了他吧？
越想越气，再想撤回，时间已经过了。
行吧，王成想，反正我只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打个招呼而已。他扔下手机，总感觉得做点什么。他开始收拾那两袋东西。之后是厨房，水池里的碗和灶台全部清干净。还有客厅，家里的两只猫将猫抓板挠下来的纸屑弄得到处都是。扫完后，他开始拖地，一边拖一边骂它们不听话。
拖到一半，男友醒了，打了招呼进了洗手间。行，没半小时根本出不了来。王成索性丢下拖把，又躺回沙发上。
手机还没收到回信。才不到11点，周末谁不睡个懒觉呢。
沙发上等足30分钟，男友叫着王成给他送纸。
“已经买回来啦，在洗手台的柜子里，你自己拆。”王成一脸无可奈何。
等到打扫完卫生，又过去了一个钟头，中间手机响了好几声，他干脆将手机调成免打扰，洗完手站在一边看男友煮汤泡饭。
这东西简单极了，但当作周末晚起开胃吃确实不错。青菜和大蒜切好，锅里下一点猪油，化开后把大蒜炸香，然后放入青菜，调味炒蔫儿后放水，水开后放入隔夜的一碗米饭。男友还喜欢放一颗鸡蛋进去，略滚一滚打成蛋花，煮出来看着清清爽爽。
等到这泡饭摆上桌，两人开始吃起来，王成找到手机，点开才发现李纷回了消息。
“真的假的”
王成抬眼，男友还在对面选下饭的电视，他出主意要看武林外传，让男友挑中秋月圆那集，然后开始回消息。
“真的，除了头发，那人头发挺长的。”
“太久没见了，你可能已经不认识我了”，这次秒回让王成有些意外。
“怎么，你现在又留长头发了？”
“你猜？”附上一个吃瓜的表情。
男友这时已经选好电视剧招呼他吃饭，王成嘴上答应着。
“短的吧，我喜欢短的。”
“谁说的，你明知道我不短。”
吃完午饭，两人又躺回床上，看着看着手机，床的另一边逐渐响起细微的鼾声。李纷又发来消息，问他周末在干嘛。王成回复在睡午觉。手机立马又震动起来。
“一个人？”
“不是，”犹犹豫豫半天，他还是有些心虚的点了发送。
两人又这样找回了联系。
有一天夜里，王成梦见李纷陪自己去医院。他在输液大厅打针，李纷坐在后面某排椅子上。护士给他扎好针，他拿着吊瓶往后走，李纷刚站起来让座，男友走了进来，说一直在车里等他，为什么一直不出来。
王成立刻醒了过来。梦倒无所谓好坏，只是气自己不中用，大方点介绍不就好了吗？自己和李纷……明明也没什么。
白天上班，他说起这个梦，李纷反而关心他在梦里看着怎么样。王成拼命回忆，反而想不起那个样子，也不记得穿什么衣服，甚至头发长短。李纷问道，那你为啥觉得是我？
“可能就和在街上认错人一样吧，也是有的”，王成打趣道。
他们还是见面了，趁男友出差，两人约了以前的小酒吧喝酒。自从搬家到城东，王成很久没来过江北了。一些老的破旧的房子，街道有一些积水，路边新换的行道树夹着落尽叶子的梧桐。尽管盖了些高楼，人比以往多了些，但还是老样子，整个透出不兴旺的感觉。
那个小酒吧也一样，窄窄的店门，只做精酿。门口两个大桶，有百香果口味的、也有其他的。他们跑到楼上，台球桌后靠窗的老位置，一边喝酒，一边听窗外呼呼的冷风。
他和李纷面对面坐着。聊着过去的诸种情状，王成不知不觉喝下去许多。不知谁开口说起现状来。他们本都过着平凡的日子，一汪井水一般，忽而碰到个取水的人，便生出难得的涟漪来。
喝着喝着，两人就到了床上。王成觉得自己就像是马背上的一只酒壶，被人抛来抛去。眼前一会连风都是甜的；一会儿又是冒着热气的马腹，有很高的草从鼻尖划过。有人接二连三地将他凑在唇上，里面流出的却是不知什么滋味的酒。这酒从他们的下巴和喉结上滑下来，竟让他没来由地醉了，以至于抛得再高也不怕了。
凌晨3点，王成一个人跑到楼下坐车。他开始回家了。
熟悉的味道又回来了。李纷还是那样，就像冰箱里的一盘剩菜。就那么放着，后面放进来的东西通通摞在上面，如果不是因为盘子不够，谁也不想去把它拿出来洗洗。
冬天的甬城又下起雨来，小区楼下的水坑在路灯下闪着白光。他被淋了雨的梧桐叶子砸出了恼意，只好躲在楼道门口的铁门后，看着手机上显示车子越来越近。等到拐角的那束车灯打过来，光里全是密密麻麻的雨点。王成头皮发麻，赶紧跑了过去。
又黑又长的雨夜颤颤巍巍，只留下铁门关上的声音。🌈
相关推荐
彩虹网 - 每一种认真的颜色都值得被欣赏！